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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假如,她不是洗头妹那该多好啊!”整天,这个假设在我脑海里反复地出现着。这次,起码是第九十九次了。
我看了看和我并肩一起慢慢地走着的她,路边五光十色的广告映亮着她的面,使本来就漂亮的她显得更加迷人了。我们已经沉默不语地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路了,但是,我感觉到她内心与我一样是不平静的。今天,是农历的七月初七,相隔一条无垠银河的牛郎与织女尚且都能相会,但我们却是分离在即,心里能平静吗?
去年的七月初七晚,我和同单位的几条“寡佬”无聊地在大排档消夜,因感触都未找到女朋友,大家都喝多了。我不胜酒力,醉了,同事们把我扶到大排档隔离的发廊后都走了。一个洗头妹细心地照料着我,为我清理呕吐物,为我抹干净衣服,用热毛巾敷我,在我身边忙了几乎一个晚上。这个好心人就是她。后来,我们就成了朋友。
“你不能不走吗?”终于,我下决心说出了想说了一天的说话。
“不走!能行吗?”她一下子激动起来,“你们广东人对待外省人、特别是对待我们这些在发廊打工的女孩子太不公平了,只因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些孬种,就将我们通通看成是‘鸡’。虽然这里比家里能多赚几个钱,但是,与其在这里受欺负倒不如回去种好那几亩地。人,是有人格的啊!”她越说越激动了。
“但是,我没有这样对待你们,起码,我很尊重你。我对你怎样,你是知道的。为了我,为了我们,你还是留下吧,我会保护你的,因为我喜欢你!”我动情地,甚至哀求地说。
“你?你能改变人们的看法吗?你能改变你家人的看法吗?你能改变警察的看法吗?我们成了朋友以后,难道还害得你不够吗?在你们广东人特有的社会偏见下,你连自己也保护不了,还能保护我吗?”她的声音颤抖着,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泪光。我知道,她又想起那件事情了。
那是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,我等她下班之后一齐来到沿江路,正在说着悄悄话的时候,几个警察和治安队员围了上来进行盘查。我们把身份证和暂住证给了他们,他们当中一个嘣出一句:“发廊妹,出来赚外块啦。”我一听,上火了,当场整个人蹦起来厉声跟他们吵起来,要不是她拉住我,我肯定跟他们干上了。按照他们的办案惯例,一个本地人跟一个发廊妹三更半夜在一起,不是卖淫嫖娼又是什么呢?再加上我的态度“恶劣”,我们被带到派出所,两个人分开接受审问。为了要挖掘更多的证据,次日一早,她就被带到医院进行检查。好在接诊的医生还有良心,在仔细检查后,在检查报告单上如实写着“处女膜未见损伤”。就是因为这几字,我们才获得“无罪释放”。但是,派出所还是给我单位发去了通报。通报怎样写我不知道,反正,领导批评我、同事讥笑我、人们议论我、家人咒骂我,甚至要我和她断绝来往。唉,就算眼前是一条黄河,我跳下去也洗不清,何况我只得一个口,能说得清吗……
“呜------”一声汽笛,把我们从沉默中惊醒过来。哦,不知不觉中,我们已行到了火车站。
我们停下脚步,她站在我的跟前,默默的一双泪眼盯着我,我也望着她,四目相凝,如火如电,又悲又切。突然,她猛地扑到我的怀里,哽咽地说:“你知道吗?我这三个月来是怎么过的?我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离开?你知道吗?……我永远……永远也忘不了……你……”
“我爱你!!!!”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,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拥抱着她。我们从相识至今从来都没有这样亲近过。我胸前的衣服被她的泪水湿透了,我的泪水也一滴一滴的洒在她的秀发上。
慢慢地,她将头抬起来,抹了把眼泪,看一看高耸入云的大厦,看一看川流不息的车龙,看一看金碧辉煌的广告,看一看神奇变幻的喷泉,看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,再用力地狠盯住我,然后,轻轻的推开我,拿起行李,向月台的入口走去。没有回头,没有说话。我呆站着,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她,直到她消失在进站的人群中……
“假如,假如她不是洗头妹,那该多好啊!!!!!!”我的脑海又涌出这样的假设。大概,这是今天的第一百次了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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